二连长

撅腚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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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有个朋友叫田白莎,个子矮矮的脸圆圆的,笑的时候会眯起眼挤出两个深深的小酒窝。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张脸特别讨同龄女孩喜欢。

高中时期我俩就像青年社交圈里的赤道和两极,她的身边永远不缺各种各样的男男女女,而唯我马首是瞻的永远是某些上课拿着眉笔糊弄老师的蠢货。

我喜欢清净,对前来搭讪的人永远都是一副臭脸。有天她突然跑来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笑容甜美可爱。那时我正疼得灵魂出窍,脑子里冒出了这种女高中生之间的特色风俗有五成几率会演变成校园霸凌的想法。她开心地拉着半死不活的我进了厕所隔间,从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兜里掏出一条男士短裤。就在我妄想着自己会被逼着头顶短裤在四百米的塑胶跑道上狂奔的时候,她神神秘秘地凑近我的耳畔,深情地握住了我的双手。我心底大呼不妙,想着她要敢再近一点我就使劲儿喊非礼。

“你侧漏了。”她用着足够尊重他人隐私的低沉声调对我说道。

思及此情此景,我就有些笑不出来。

人常说树倒猢狲散,她却是唯一一个没有离开我的猢狲。坐在小奶茶店里看到她那张甜美的笑脸时我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坐在地上啃果子的胖猴子形象。

“快看耶,你妹跟瞿家少爷订婚了。”

她抱着奶茶指着电视对我说道。

“你还是不是我朋友?”

“是啊,怎么了?”

“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你应该说,‘你那个碧池妹妹和你的前任渣男朋友媾和在一起了’。”

“哈哈哈哈哈我觉得你该去写小说!”

我瞪了她一眼,没再吱声。

“哎,人家也算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咱们穷人不稀罕那些。不然过两天去看看电影,哦,听说有个叫什么晶的演员最近转型做了大导演来着?”

“我哪有那心思……”

电视里的妹妹和瞿庭深笑得像一对喝多了羊奶的孩子,膻味溢出屏幕迎面扑来。我觉得自己仿佛怀胎三月般有股想要孕吐的冲动。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怀孕,这事拿给田白莎一说,她乐得直哆嗦。我一把抢过她的奶茶,用杀人的目光瞪着她的发际线。

“亲,你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吗?”她一本正经地问。

“我妈说都是在垃圾堆里捡的?”

“……少诓我,傻子都知道高中生物你次次满分。”

“啧。”

白莎眨了眨眼,抢过我的手机一通操作,边戳屏幕还边叨叨着:“你还是跟你妹搞好关系吧,都是在同一片羊水里吃喝拉撒过的关系,怎么想都比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男人要好吧。说来为啥你俩当初不一个高中啊?我都是最近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

我咬了咬吸管,没有回答。

“你不会还喜欢瞿庭深吧?我说,咱要都是高中生我还能理解,他都抛弃过你一次了你还放不下,这不是——”

“哇——我都不要求你做什么苦情女主身边的好闺蜜了,但也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好不好?”青涩时期的场景走马灯一样从我的脑海中闪过,有那么一瞬间我真以为自己已经被气得能咽气了,“反正手术费够了欠的暖气费也交上了,我可是满足的很。”

田白莎歪了歪脑袋,问:“嘴上说着满足,眉头皱得能夹死绿豆大的苍蝇,你当别人都瞎的吗?”

后来我在日记里写到“这天下午我们不欢而散”,其实都是假话,白莎听够了八卦面色红润地找男朋友去了,只有我形单影只,对着落了灰的电视嘬了一晚上啤酒。后半夜我脑袋疼得要死,边吐边哭,心里想着天降一个高富帅救我于水火,就算没有高富帅富婆也行啊。但到最后我连撬开大门的小偷和翻窗而入的歹人都没等到。房间里冷冷清清的,厨房滴水的声音显得尤为刺耳。我从床上滚了下来,干脆关掉了还有两个小时才会响起的闹铃。

“妈你放心,”半睡半醒间我冲着手机念叨,“我吃饱了,真的……”

 

 

3

隔天我去医院给我妈送饭的时候,好巧不巧在电梯里遇到了瞿庭深。

他和助理小张站在一起就像姚明身上挂着个郭敬明,两人一脸严肃,不停交换彼此手中的A4纸。

我戴上墨镜和口罩。妹妹给我的二十万除了封口外当然会有“有多远滚多远”的意思,不过考虑到我们的妈还需要做个手术,她便宽宏大量地没有计较了。我寻思多待几天也不见得就会露馅,谁想到瞿庭深这人神出鬼没还老出现在我附近。我可不想跟他叙旧,八年前的和八天前的都不想。

电梯门开了。瞿庭深说了句“先试探试探她什么态度”便牵着小张一起走了出去。我跟着他们一起下了电梯。看着他俩亲密的背影,我甚至开始怀疑瞿庭深是不是骗婚gay。

十二层是骨科。我妈在最里面的病房。同房的病人有四个,两个老人一个小孩,还有一个不愿意老实呆病房的小年轻。

我进门的时候护士正在跟扛着病人的家属解释,说每年这时候下个雪结个冰的,摔断腿的特别多,今年加床都快加到天花板上去了……转头一看我来了,她干干笑了两声,招呼道,来啦,钱交过了啊?

我点了点头,交了。

我把水果放在床头柜里,坐在一边削了个苹果。邻床的老太太就对我妈说,你有福气啊,女儿孝顺的……

我妈看了我一眼,目光呆滞。“女儿……对,我有两个女儿呢……”就不再说话了。我鼻头一酸,把脸埋进了领子里。

手术时间定在了周四早上,好巧不巧正好有场面试。我觉得这医院的人是故意逗我玩。但事出突然,我也没什么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打电话过去问能不能推迟半天。对方的声音甜蜜而又客气,像极了常年经手售后工作的淘宝客服。她说你运气好啊我们老板也在住院,不介意的话给你安排到下个星期吧,老板说这次想亲自看看面试情况……

我开心得想跳楼。

安顿好母亲后我跟护工叮嘱了两句便打算离开,一出门又看到了瞿庭深。他和小张站在走廊的另一端,脸上的表情少了些淡漠多了些柔情。我揣着看热闹的心思走到厕所门前偷偷向外看。一个坐着轮椅、面色苍白的年轻女人从病房内艰难地挪了出来。瞿庭深想要帮她,却被她拒绝了。

“我自己能走。”

“你都这样了,还说什么能不能走的……让我帮你。”

我在心底惊呼,哎呦我去,瞿庭深这小子还挺深情?

我想起田白莎有次喝多了酒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玩弄女人感情的瘪三儿,现在想想指不定连田白莎也曾深受其害,思及此处便觉得心头一紧,多少女人愿意为这样一个男人抛头颅洒热血浪费大好青春,这么一想我爹娘离婚至少有一个好处就是让我迅速摆脱了渣男,虽然他确实高,还帅,还该死的有钱。

“我不想让你帮我。”

那女孩留着一头齐肩短发,我看着眼熟又想不起是谁。她皮肤苍白得像半透明的纸,难怪站在走廊里的一众男人全都被她楚楚可怜的作态吸引了目光。

“我想帮你。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可是你订婚了不是吗?我在你心里,又算的了什么呢?”

女孩咬着下唇皱着眉,一只手紧紧捏着胸口前的病服。就连我看了都觉得心疼,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他妈的不是在挖我妹的墙角吗?

就算我跟我妹已经形同陌路了,也不碍着我骂渣男前男友和他的小三儿吧?

我赶紧给他俩拍了照,附上一大段加油添醋的描述发给了田白莎。我觉得她铁定喜欢这个桥段。

瞿庭深深情而又痛苦地落下了泪水。我从未见过年轻人的脸上能挤出如此丰富的褶子。

他说:“不管你是怎么想我的,我都放不下你。就算你不喜欢,不愿意,今天我也管定你了。”

这表情,这语气,要是周围有一群胸大无脑的直女围观,恐怕今晚医院得赚大发了。

女孩笑了,笑得很欣慰。

“可是……”

“可是?”

她突然摆出一副正经而又坚定的表情:“我拒绝你不是因为我自己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祝云帆。我欠她一个人情。”

我心底一凉。这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现在已经不叫祝云帆了,改了名叫祝云海。你也应该知道她当年是怎么对你,怎么对我的吧?”

得,感情是我爹那一家子连我的存在一起抹杀了,搞得这傻小子现在还以为我妹就是我呢。我冷笑,双手抱在胸前,心底想着要看看这对狗男女还能演出什么好戏。

“她对你做了什么?”女孩问。

“你明知故问。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怎么会讨厌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

“我知道你不会真的拒绝我的……”

不知道为啥我突然觉得有些恶心难受,扒着身后的洗手台就叽哩哇啦地吐了起来。最近经常动不动就吐,每次吐的时候都会想起那天晚上瞿庭深直挺挺倒在我耳边打呼,说什么会对我负责,还有许多年前花前月下的告白……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可真是受够了。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我身后。我从洗手池里抬起脸,一眼就望到镜子里那张柔弱却显得过分欠揍的脸。

“你想干嘛?!”我慌忙用口罩捂住嘴。

“祝小姐,既然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谁是祝小姐,我认识你吗?”

“别人眼不眼瞎我不知道,”她冷漠地瞥了眼身后的厕所门,转脸又笑盈盈地对我说,“可我的眼睛好使得很。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祝小姐,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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