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连长

撅腚求1

6-7

6.


沈希嘉是个能用目光杀人的医生。

和喜欢坐在一边看热闹的谢雨涪不一样,她看着就像是个爱往热闹堆里钻的主。“你小子一直盯着我看是想找死?”她把我逼进墙角,一掌拍在我耳边的壁纸上,鼻尖碰鼻尖的瞬间我不由自主地瞪起一对儿斗鸡眼。姑且不论“你小子”这称呼是怎么回事,单就是她那头红到耀眼的波浪大卷和口内喷薄而出的绿箭味儿就足以让我怀念跟田白莎一起经历过的穷苦日常了。

“好汉,英雄,有话好说……”

谢雨涪用文件遮住了脸。这货在笑,绝逼是在笑!我恨恨地在心里啐了她一口,双手护在胸前,也不知道这么做能坚守多久的贞操。沈希嘉捏着我的下巴左右摇摆,直到唾液几乎要溢出我的下颌。“你还没长智齿吧,”她说着丢给我一张名片,“哪天疼得下不了地了记得打电话给我。”

“你真是个好人。”

“客气客气。”

她转过身用手遮着嘴对谢雨涪大声说,这小子不行,弱的跟个鸡似的。我寻思你们是找助理呢还是找保镖,而且“跟鸡似的”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呢?谢雨涪瞥了我一眼,说,沈大夫也不用太在意,反正人在职场横竖都是个过劳死,长得好看遗容也不会太狰狞。沉默良久后沈希嘉点了点头,说你讲得挺有道理。我呸你奶奶个腿儿!这还没入职呢就跟着在那儿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还挺有道理,有你个大头鬼的道理!

“谢大老板,没我啥事的话我就先回了啊——”

我拉开门正准备溜,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应聘的。沈希嘉拽着我的领子就把我拎了回来,别说还真有那么点老鹰捉小鸡的样子。

“你小子是瞧不起我们吗?”她阴沉道。

我瑟缩在笔挺的正装中,眼泪呼之欲出。

“好啦希嘉,别逗她了。”谢雨涪笑意盈盈地冲我招了招手,我就跟魂被勾了过去一样傻愣愣地往前走。以前我很少认真地去观察一个人的脸,认人全靠发型肤色声音和身材,现在倒是凭空冒出来这么一个机会……

谢雨涪说不上有多漂亮,即便化了妆也能依稀看到她额头上的几点粉刺,下巴圆圆的看着显胖,但她的锁骨和手腕都明显得吓人。要说她究竟哪里值得人去喜欢大抵就只有那双挂着黑眼圈也依旧闪烁着旺盛精力的眼睛。如果她能站起来的话,说不定身材也不错。

非要比的话……沈医生才是属于大美人的那一类。有那么一瞬间我有些恍惚,想不明白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究竟是怎么扯到一块去的。

“——你和高中时候比真是一点都没变。”谢雨涪突然这么说。

“你变化倒是挺大的。”我想都没想就跟了句实诚话。

“哦,有吗?”

“你比以前好看。”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干咳两声也不知道是想掩盖什么情绪。

“谢谢。我觉得由你来做我的助理比任何人都合适。”

“为什么?”

我有些搞不清楚情况,你们L市上流社会连面试都这么有钱任性吗?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别人做出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多半会想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

我一挑眉,问:“您这是在暗示我什么?”

“你说呢?”

“别的我不清楚,但至少有一点我敢肯定——我要这么做了只会对你有利。”

谢雨涪没否认,倒是一旁的沈希嘉看起来有些坐不住了。

“你小子在怀疑雨涪的诚意,嗯?”

“站在鱼肉的立场对刀俎谈信任那是在耍流氓啊。”

这倒也没错,谢雨涪笑着安慰沈希嘉。

“啧,”沈希嘉烦躁地挠了挠头,转头对谢雨涪道,“这小子还真是那种不讨人喜欢却也让人恨不起来的混球。”

“她是在夸你。”谢雨涪立马补充。

我怎么就觉得莫名其妙气上了头。感情你俩这是当着我面讲相声呢?

“要说这么些年谁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你谢老板也算得上一个,把我留在身边不怕多个祸害吗?”

“那你倒是说说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我思来想去,好像确实没有过。我想跟瞿庭深亲密的时候她主动拿着我的钱退出,多年后再回来挖墙脚也算不到我头上。不如说她走过的每一步都顺着我的心意,要是她真在我妹和前男友之间插一脚,光看笑话就够我和田白莎乐好几年了。

“好吧。但是我不同意。就算你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应该也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了。”

“大早上的说这么多对不起倒是挺真诚的,”谢雨涪的嘲讽让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过你也真没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当年那笔钱差不多可以说是救我于水火,所以这份工作权当是我的报恩吧——毕竟你母亲术后修养复健也是一笔大开销,再加上她以前胡乱搞投资欠下的债,普通岗位的工资恐怕还是应付不来的。”

“你倒是把我的底细查得够清楚。”

“你要是肯留下来,我能提供给你的不仅仅是一份薪水,还有很多你需要的情报。”

“情报?”

谢雨涪笑着耸了耸肩。

“你这么说反而会让我觉得更可怕。”

“直面真相是需要勇气的,”她说,“但是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勇气反而会化作逃避的借口。”

“所以你是打算给我一个做好接受一切我压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所谓的情报的准备?这话我自己说着都觉得绕口。算了吧,我们之间的那点破事还不够尴尬么。这活我干不了,您还是找别人吧。”

“你那点面子和你母亲的幸福究竟哪个更重要?”

我站在门口,握紧了拳头。要不是因为沈希嘉人高马大令人胆寒,我早就一巴掌糊到谢雨涪脸上了。

“你威胁我?”

“你到底哪里看出来我是在威胁你了?”

她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眉间,动作粗鲁得像小学男生做眼保健操。

沉默了许久的沈希嘉突然吱了声:“你们这么讲话累不累啊。雨涪需要一个熟悉S市的助理,你小子需要一份稳定又钱多的工作,况且又没啥深仇大恨的有什么不能好好搞的。所以说女人真麻烦……”

“你不也是女人吗?”我和谢雨涪异口同声。

“嗨,要我说,这事简单的很。”

沈医生爽朗地笑容实在是过于英俊令人移不开眼。她左手拿起印泥,右手举起劳动合同:“凡事总有第一次,就跟拔牙一样,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疼了。”

谢雨涪面色凝重,交叉双手撑着下巴:“沈大夫,你一开心就胡乱做比喻的毛病是该改一改了。”

我本能地想要向后退,却再一次被沈希嘉逼进了墙角。“难得我也觉得你跟在雨涪身边能放心,别蹬鼻子上脸,”她拽着我的手,唰唰两下左右乱扭了一阵,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也就五年的合同,不是什么卖身契,今后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小子也争点气别老是像个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的。”

“那我还得笑吗?!你是不是人有没有心啊!说好的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呢?”

“已经晚了,欢迎加入涌泉国际,”谢雨涪板着脸说道,“倘若觉得我司配不上您高贵的身份,您随时可以辞职并申请劳动仲裁。”

“你在生气?”我狐疑地问。这种时候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吧?

“我没有生气,”她说,“只不过有点累。具体的入职手续你去找人事部的戴曲办理吧。沈大夫,麻烦你回去的时候顺路捎我一程了。”

 

 

7.

 

沈希嘉推着轮椅带着谢大老板走得匆忙,这让我不禁怀疑她们是真的一秒都不想看到我。

我对人事主管戴曲说,你们老板上班这么随性的吗,早上就来一小时喝喝茶唠唠嗑就走啦?戴曲嘻嘻嘻地笑,声音不说难听但也挺刺耳。她说老板这才住院出来还没好彻底呢,大家都挺体谅的。我问她啥病啊这么严重,年纪轻轻的坐个轮椅看着怪可怜的。戴曲狐疑地望了我一眼,想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

“可能……就是不好跟外人说的病吧。”

“那么神秘干嘛?”

戴曲拉着我在公司内溜达了一圈。大厦从十五层起往上都是涌泉国际的办公楼,楼下有超市快餐店商城和影院。最初打算建造这座大厦的涌泉第一代设计团队将厕所安排在了整座楼的正南方,据说这么做是因为风水好,不过我猜任何人坐在马桶上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时都不会这么想。转了一大圈后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想起卖身契的时候也没那么气愤了。

“你们好像都挺喜欢谢老板的。”我随口一说。

“不不不我们一般都更喜欢派大星……”

走到电梯门前的时候我总觉得心慌气短右眼皮跳得贼欢,果不其然门一打开就看到了西装革履的瞿庭深和挂在他身上的小张。我比任何人都迅速地做出了反应——一个标准的向后转配上频率超高的小碎步,眼看就要躲到一排绿植背后安全上垒了。谁料戴曲甩开我的手嘻嘻笑着跟他俩打了招呼:“哎呦这不是我们瞿少吗!好巧啊今天祝小姐也在——”

你个二——五——仔!

我心底高呼不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古龙香水味和低沉性感的嗓音:“云海?”

戴曲也跟着歪了歪脑袋:“云海??”

瞿庭深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我身边,亲昵地搂住了我的肩膀:“你就这么嫉妒她,甚至不惜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打探敌情?”

我把三岁起至今听过的脏话在心里全部过了一遍,然后摆出一副任谁看了都觉得做作的笑脸对他说:“我哪敢嫉妒瞿少的心上人。”

“小宝贝,这就叫做‘吃醋’,你知不知道?”

“小女子冰清玉洁对这些事情自然是一窍不通的……”

“别闹了,Baby,”他贴着我的耳朵说道,“等会儿跟我一起回去。爸妈最近一直说想见你,你好好准备一下,嗯?”

“谢谢瞿少,这种礼遇我可是真的担当不起,”我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整个人身上都冒着鸡皮疙瘩,天晓得再被他这样摸来摸去我会不会脑子一热主动献身,“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要跟戴曲商量,能不能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呵,女人。我就是喜欢你欲拒还迎的样子。”

欲你大爷!我冲着他和小张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突然一想,不对啊,这小张怎么越看越眼熟越看越顺眼?怕不是吃腻了瞿庭深这一款我连看郭敬明都觉得眉清目秀了。

“瞿少是不是饥渴疯了?”戴曲问。

“你可以问得不这么直白吗?”

戴曲的电话突然响了。趁她接电话的功夫,我溜出大厦喘了口气。

“不过瞿庭深这家伙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啊,脑子瓦特了?”

脑袋里有千万种想法一闪而过。不好!我打了一个激灵,抬头便看到了头顶大王花草帽戴着墨镜大口罩子的亲妹。

“我勒个去你还真的跟他来了啊!”

“不然呢,放任你们满世界跑着调情?”祝云海走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再怎么说他也是我未婚夫,你这个做姐姐的多少要给我留点面子吧?”

“你问我借膜的时候考虑过我的面子吗?”我觉得有些委屈。

“我以为你乐意跟他再续前缘,”妹妹的话说不上难听但总有那么些冷嘲热讽的味道,这让我体会到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真意,“再说那晚上你俩不是什么都没做吗,二十万一晚上的演出费你嫌少?”

我皱了皱眉:“你怎么……”

“他的钱包里总装着一枚杜x斯,你懂,就是成功人士特有的谐音迷信。以谢家千金在他心中的分量来看他是不会轻易让我怀上他的孩子的。既然他连那玩意儿用都没用,那天晚上你们除了盖被纯聊天之外我也想不出能做什么了。”

“你怎么就知道那枚杜x斯不是他事后再放进去的新的呢?”

“我就是知道。”

我冷哼一声。这小兔崽子有事瞒我。

“你从小就不擅长说谎。”

“我骗你干啥,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想起那晚上倒头就睡的瞿庭深,对自己的推断愈加深信:“你究竟想利用我做什么?”

“利用你?你都跑到L市了我还能把你怎么样?总而言之,你别再出现在我和瞿少面前了。这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咱妈被骗的时候你冷嘲热讽,被车撞了你不管不问,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想要见我就是为了让我代替你跟我那个傻缺前男友上床,你在乎过我在乎过咱妈的感受吗?你喜欢他我无所谓,你爱跟他怎么恩爱就怎么恩爱,从今天起你我就是陌路人,我和妈的死活今后与你无关,你也别想再利用我这张脸做什么缺德事!呵,血浓于水,净他妈扯淡!”

我甩了袖子就走,上电梯的时候难受得想哭。我掐着胳膊默默地对自己说,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去求爸求妹妹要钱了,有什么困难自己想办法解决,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卖肾也能卖出一台爱疯的钱呢……

鬼使神差地,我拨打了谢雨涪的电话,接通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那么几秒我觉得不告诉她瞿庭深这瘪三儿是个什么人仿佛就没有尽到自己生而为人的义务,但仔细一想他们的事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电话那边传来了谢雨涪温柔的声音和沈希嘉大声的叫嚷。这一切竟然让我觉得亲切而有安全感。

“出什么事了吗?”谢雨涪问。

“没事。就是想谢谢你。”

“这还真是突然。”

“因为我觉得你可能是真心对我好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怎么产生这种错觉的?”

“你说是错觉就是错觉吧。但我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回到办公室后我问戴曲今天是不是就算正式上班了,戴曲点了点头说是,不过在谢总有进一步安排之前可能好些天什么事都没有。我点了点头,说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正好租房的事儿我还得跟本地的朋友商量商量。戴曲犹豫再三后还是叫住了我,牵着我的手走向了监控室。

“怎么了?”

“传闻是真的吗?你们祝家有两个女儿,而且还是双胞胎来着?”

我点了点头。

戴曲叹了口气。她冲着控制板一通操作,指着某个屏幕对我说:“其实我叫你来是因为看到了这个……”

我看到屏幕上显示出我和云海的身影。当我一通发泄转身离去后,我的妹妹祝云海站在大厦的门前,像个小女孩一样蹲着使劲儿啜泣。她取下了墨镜,手往脸上一通乱抹,眼影都抹到脑门上了。看着她重新戴上墨镜,装作没事一般踉踉跄跄离开大厦后,我竟然觉得有些心疼。

“要去劝劝她吗?”戴曲小心翼翼地望着我问。

我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吐出了一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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