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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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涪到家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

她的父亲坐在客厅里,气得鼻头发红。谢雨涪冲沈希嘉点了点头,自己转着轮椅来到父亲面前。父亲那对儿竖起来的眉毛让她想起第一次被老师叫家长时的情形,有那么一瞬间谢雨涪差点笑出声。

掐着自己胳膊忍住呼之欲出的笑意之后,她才开口问候道:“您也不用等我等到现在。”

“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敢自个儿跑去休息吗?”父亲没好气地说,“回国没一年就缺胳膊断腿的,还好意思说。”

“也没您说的那么严重……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我的小祖宗哟!你药还没停就跑出去喝酒,是想让全L市的人都骂我这个当爹的没良心吗?阿松,给雨涪弄点解酒的东西来。”

“是,大哥。”

谢雨涪微笑着目送满面通红的阿松。有些事情在她看来就是这么一目了然。

“您故意把阿松支走,是想趁着我脑子还没清醒跟我说庭深的事吗?”

父亲冷漠地反问:“这种时候还叫得这么亲切?我怕不是生了个傻子。”

“就是因为是‘这种时候’嘛……今晚跟七建团队的负责人见面了。他说祝家和瞿家正打算联手在S市沿江区搞点小动作。”

“哦?”

“他还问我有没有兴趣。”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这种时候让我们在人家小两口之间横插一手,面子上多少会有些过不去。”

阿松端来了解酒汤。谢雨涪皱了皱眉,忍着恶心一口吞了下去。

“烫……”

“雨涪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阿松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背。

“我都不知道你这股傻劲儿到底像谁,”父亲气呼呼地说,“要不是因为你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我真得怀疑你这臭丫头不是亲生的。”

“妈在世的时候你们每天都腻歪在一起,合着我念叨几句庭深您就不愿意了?”

“去去去,我们之间的感情哪是你们能比的。阿松,累了就去歇着,今晚没你什么事了。”

“是,大哥。”

阿松低着头离开了。谢雨涪望着他的背影沉思良久,问:“阿松哥今年多大?”

“有三十了吧……你这丫头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别以为阿松对你好你就能为所欲为。他是个老实人,可别把你的歪脑子往他身上动。”

“您对阿松太好,我可是会嫉妒的。”

父亲走到窗边,望了眼屋外:“我对他再好也得防着他一手。倒是你,找了个S市出身的助理是有什么打算?”

“您消息倒是灵通。”

父亲得意地狂笑:“你以为你爹是谁?”

谢雨涪望着碗里的残渣出神。她不知道现在提这件事是不是时候。

“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搞不清楚,我想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再考虑别的事。您放心,在这种节骨眼上,我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的。”

“所以你拒绝七建那边是因为——”

“因为我现在是个残疾人,公交车都上不去呢。但是两场大会一结束,万事尘埃落定,沿江区安居工程是肥肉还是地雷就一目了然了。现在我只想睡觉。”

父亲沉默许久后说:“我老了。”

“您怎么突然……”

“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能幸福,哪怕对方是阿猫阿狗都无所谓。”

“嗯,我知道。”

“我也没那么迂腐,觉得喜欢别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你这孩子从小就不懂得有话直说。我以为让希嘉跟着你能让你有点长进,结果到头来还是把事情做了个九曲十八弯。谈感情不是谈生意,重要的是要让别人明白你的想法。”

“爸!”

“我说的不对吗?”

谢雨涪抿起嘴。父亲站起身,叹了口气说道:“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

回到卧室的谢雨涪却觉得毫无困意。她取来一瓶红酒,准备了两个杯子放在窗前的圆桌上。屋外的冷风沿着窗缝吹进了屋,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成年之后人就容易变得多愁善感……看来是真的啊。”

她闷闷不乐地倒上两杯酒,望着屋内的书架发呆。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她甚至没有时间去调查想要把自己往死里整的罪魁祸首究竟是哪路神仙。

况且这种事要指望当地警方能给出什么靠谱结论几乎是天方夜谭了。

也亏得去了趟S市就遭了这么一趟罪,瞿庭深和祝家姐妹像是被卷进漩涡一样围绕在了她身边。这倒是与她当初的想法不谋而合,原本没出意外的话她可是打算拉下脸揣着眼药水去大闹订婚现场的。没这么个机会丢人现眼可真是太好了,她板着脸想。

“在想什么?”突然有人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我在想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走正门。”

来者轻笑道:“你爸会生气的。他一生气就冲着我丢香蕉。”

谢雨涪转了下轮椅。瞿庭深一只脚还跨在窗外,三层楼的高度和呼啸的寒风将他的身影衬托得愈加伟岸。

“不是我说瞿少,这个时间点翻进未婚女子的闺房可太有意思了。”

“我想你了,”他委屈巴巴地站在窗前,“白天去公司找你,你不在,给你家打电话,阿松反而问是不是我把你拐跑了。我担心你又出门迷了路,所以……”

“你放心,有希嘉在我还不至于跑到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去。”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呢,那天在医院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在你决定跟祝云海结婚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未来了。”

瞿庭深走进屋,脚下的皮鞋踩得地板咯嘣响。他深情地半跪在谢雨涪面前,牵着她的手说:“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有变过。”

谢雨涪皱了皱眉。她很想提醒对方先换一下鞋。

“我和云海之间的事一直都是我爸的意思,你也知道他有多固执。况且云海这个人,我要怎么说呢……她可能有点抑郁症。我劝她很多次去看医生,她都不愿意,还说我不关心她。如果我现在撒手不管的话,我怕她会寻短见。”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你跟祝云海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哦……这个嘛,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挺小的时候我从一群混混手中救了她一次。高中的时候我跟她说起这件事,她说记不得了,可能是不想让我觉得她答应跟我交往只是为了报恩吧。”

“天哪……真是个曲折而又感人的故事。”

瞿庭深认真地说:“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是被迫在一起的,但她也是个可怜人,我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不想跟她结婚,我爱的是你,但眼下我能做到的太少了……雨涪,我们一起长大,你一定会相信我,等着我的吧?我们之间不会就这样结束的,对吗?”

“是啊,我也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瞿庭深满意地笑了。他在谢雨涪的手背上落下轻轻一吻,转身拉开了窗子:“下一次我来你家的时候一定会从正门风风光光的进来。我要让你父亲知道,你才是这栋房子未来的主人。”

“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谢雨涪看着他兴高采烈地从露台上跳下去,微笑着挥了挥手,“沈大夫,你怎么看?”

沈希嘉从衣柜里爬了出来,脑袋上还顶着一件文胸。“他就是放不下祝氏在S市的老本而已,横竖跟人家千金没太大关系,”她说,“不过你俩要是结婚也挺好的,我看得出来你还是喜欢他。”

“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说放就能放得下的,”谢雨涪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老实说,他跟祝云海的婚事比我出车祸吃枪子儿要刺激多了。要是十年前能预见有这么一天,这些年我也不用过得那么痛苦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还要跟他搞吗?”

谢雨涪闭上眼睛,食指敲打着扶手边沿。“不知道为什么,”她说,“我总觉得会有比跟他结婚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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