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连长

撅腚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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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特别好笑的事在我进入涌泉国际后迅速发酵——

也不知道是从谁那儿传出了一个谣言,说我跟谢雨涪搞上了。这个谣言有三个版本:一、祝家千金祝云海是个以财富为目的而和瞿少搞上的骗婚Les,实际上她的目的是夺取温柔霸道总裁瞿少所宠爱的谢雨涪的家产;二、一个假冒祝家千金的妖艳女子趁这位被当做亲妹妹宠的谢雨涪身心受创之际见缝插针地分裂谢家与瞿家的关系;三、祝云海有个同父异母姐妹,为了夺取继承权跑去谢家做了出卖身心的二五仔。

虽说不是明星,但这种地方富豪间的八卦在坊间流传的速度更快。各种加油添醋的趣闻铺天盖地而来,Funs-blog上甚至出现了我俩(实际上是祝云海和谢雨涪)的同人创作并单独标出了“云雨”的CPtag。我以祝云海的身份成为了本省Les的标杆,满脑子阴谋诡计冷漠无情妖艳色气,被形容为“磨人的小妖精”;谢雨涪是脆弱可怜且没有双商的大小姐,在喜欢的人和假装喜欢自己的人之间游移不定,痛苦难耐,通常故事的结局不是她和瞿少修成正果就是她家破人亡以乞讨为生;沈希嘉不知怎么得也混到了一个堪称忠犬的王道不良角色,负责在谢雨涪和瞿庭深情感出现危机的时候用那张蹦不出干净字儿的嘴拆我祝云海的台。在医院陪我妈的时候我们分享了其中五篇热门创作,朗读效果非常好,录音材料上传公众号后竟然有老板疯狂打赏,附字曰:我很赞同,精品文章,原创内容,好萌好萌,你太可爱。

突然有一天,我妈突然正儿八经地发了条语音给我:“我觉得你那个新老板人还挺好的,要是云海真跟她好上了也不是不行。”

我怼了她一句:“人家家里有个同性恋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你怎么还开心起来了?”

我妈迅速回复:“她现在也不是咱家的崽了啊。”

老实说,这种日子我过得挺乐呵的。我妈虽然还不能经常下地,但恢复得很快。她精神一好就止不住地损我那没人性的爹和没良心的妹。二舅三舅隔三差五地跑来探望,上心程度让我这个做女儿的甘拜下风。一周三次的复健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当坐着绿皮车踏上回S市的旅途时,我的心情就像迎着山间清风奔跑的少女一样轻松。

十一月的第三周周日,我从s市那间八平米的小房间里醒来,例行公事般洗脸刷牙打开收音机,车友频道正在宣读拥堵路段名单,女主播的语气像极了连续工作十六小时以上没吃早饭还得向家属宣布噩耗的外科医生。

“十一月已经进入尾声,射手月的第一天悄然到来。你的亲朋好友中有放浪形骸、热情聪明的射手座吗?是时候为他们准备一份实用的礼物了……S市玛丽妇科医院,三分钟无痛人流,我们的口号是永远比你的那个他更快。”

时光飞逝啊。我一边换衣服一边感慨。

S市比L市更冷一些,沿江区尤为明显。雪停了三天,地面上留着些斑驳的雪痕,太阳了无生气地挂在东天的穹顶上,晨练的大爷大妈们把自己裹得像五颜六色的球。我打开窗子换了会儿气,印有毛主席头像和“为人民服务”的大铁缸子上就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临出门前沈希嘉给我打了通电话,要我回去的时候带一份忠明街的槟豆凉粉给她。

“你这么想吃自己来啊,俩小时的车吃一天吃到吐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啊!”

“我不想去那个地方。”

我察觉到了她的语气微妙且不自然,心想多半那条路上住着她不能同床共枕的老相好。我体贴地向她保证能热乎乎地带回去,实际上已经决定用微波炉加热后再给她了。

田白莎住在忠明街附近。从医院到车站的途中我决定姑且见她一面反正不会有啥损失。她本就微胖,穿着黑白相间的羽绒服更容易让人联想到企鹅或者熊猫。隔了老远我就冲着她打了招呼,谁想她在看到我后泪眼婆娑地闯了红灯,还把鼻涕蹭到了我的围巾上。

“你是在自寻死路……”

“我不管,你这个负心汉,工作之后几年都不来看我一眼,你可知孤单寂寞冷有几种写法?”

“我入职还不够一个月呢。而且你不都有张志焘了?”

“那个男人,啊,那个男人——”

我一边看新闻一边安抚着她的脑门,从她皮肤下波涛汹涌的脂肪中传来的别样触感给予了我生命中少有的感动。

“那个男人去L市出差,电话都不接!说,是不是你们背着我在玩什么新花样?”

“饶了我吧,我现在在尼姑庵里已经清心寡欲了。”

“你真没在那边见过他?”

“见过了我会不跟你说?”

田白莎叹了口气,抱着我的胳膊哀怨道:“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可我老觉得不得劲。在家这边的时候他每天玩游戏到一两点,去了L市作息一下就规律了,这不是明摆着有鬼吗?”

“人在外面玩起来不方便吧?”

“但他玩的《昨日公交》是手游来着?”

我说我可以帮你留个心眼儿,如果这小子去L市偷人偷到富婆我就跟着他一起偷。田白莎笑着锤我胸口说你怎么净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我想了想瞿庭深又想了想谢雨涪,觉得自己缺德事做的够多够蠢也不在乎多几件折阳寿了,但活着就图个开心,现在的富婆都看得那么开指不定哪天就有人想尝试下不一样的刺激了呢。

——这当然不是我想出来的。这是我所扮演的祝云海在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无尽想象中流露的心声。

到L市是下午四点。我和沈希嘉约了在办公室见面,据说今天谢老板还在含辛茹苦地加班,想要避开她享受周末最美好的夜晚怕是不太可能了。我摸了摸戴曲给我的钥匙,心想着走不了至少也得借张便携床休息,又想起办公室的微波炉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年纪,搞不好插上插销就能给整个公司的莺莺燕燕都炸成大王花呢。

——有人说坏事想多了也会遭现世报。

于我来说更像是愚蠢的联想在现实的大屏幕中播放,细节上虽有差别不过通常都无关紧要。问题在于,那些调侃LSLS或者獭立颁袭击的娱乐电影情节像是穿越了一般生搬硬套在了所有围观群众身上。爆炸、沉闷的枪声、人的尖叫和快门的咔咔作响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场无人指挥的大型交响乐晚会。

我呆住了。凉粉漏了一地,高跟鞋和裤脚上沾满了油泼辣子和醋水。出生在新时代喝着母亲河水长大的良民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

别挡道!推我的人这么喊了一声,我总算是清醒了一点,转过身的同时看到了面色深沉的沈希嘉。

我下意识抬起头。我司所在的十五层像是这座大厦上一道飙着血的伤口,吞吐浓烟的同时还会喷出些桌椅纸张。

天知道我的身子是不是在酒店那晚就被下了降头,大脑拼命妄图逃跑的同时双腿却迈向了文明世界中仅有的一片野生丛林。后来在某篇督促各大企业制定应急预案之重要性的社论中看到“她奔向邪恶之地的身影中没有半点犹豫,究竟是放弃了生的希望还是想要抓住仅有的幸福,现在的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了”这句话时猜想作者本人多半也在现场甚至觉得我这么死了才能敲响那只腐朽的警钟,然而我当时却在骂着祝云海和瞿庭深这俩小混蛋谈个恋爱也能把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若是真有什么来世今生,上辈子我是做了多少断子绝孙的烂事才换得今天像傻子一样凭空冒出的送命的勇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段时间里我的理智从未下线,可惜支配着我行动的多半是野性与本能。

“祝云帆。”

我停下脚步。谢雨涪转着轮椅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她笑着问我是不是也迷了路,我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原来你不在里面。”

“你担心我?”她的语气听起来倒是挺开心。

“废话,沈希嘉不在你身边,我还在想电梯停运的话你要怎么下来。”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话声音都在抖?”

我闭上了嘴。这时候再去争论什么会显得很狼狈。在她谢雨涪前丢脸是我能想到的最尴尬的事。

谢雨涪很体贴地没有嘲笑我。她摸了摸我的脑袋,说这种事习惯就好。我寻思这人可能有毛病,吓死人的事还敢习惯?一次就要了我半条命,下次再来会变成啥样我都不敢想了。

很快沈希嘉就带着一群人找到了我们。有些员工仍被困在楼上,红色的火光已经蔓延到了楼体外。谢雨涪清点完人数后跟抵达现场的消防员一起离开了,她的冷静和平淡让我觉得有些荒谬的可怕。沈希嘉说,谢雨涪的体质比较奇怪,她就是走哪都会发生暴力流血事件自个儿还不会死的命。传闻瞿庭深的父亲觉得她命硬克夫便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不论谣言与否倒是能从侧面印证沈希嘉所言不虚。我吞下唾沫,小心翼翼地问她我这算不算上了贼船。沈希嘉揉了揉自己的脸,笑着对我说:“你要是跟我们雨涪对着干,那才真的叫上了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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